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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军刀男】如果给我写一部回忆录的时间

你是我此生遇见的最疯狂，dude。

曼尼x汉克x曼尼

无差。

OOC。

 

 

01

『我无法形容我的人生际遇，因为我的人生连一半都没有过完。但这已经足够让我认识到自己是个胆小鬼这件事了。每当我无法面对一件事，我就会选择逃避。久而久之，无法面对的事情越来越多，所处的环境也越来越让我不自在。最终，我成功地从那个不自在的地方逃离了，可结果连出海的理由都没有想好，就遇到了海难，漂到了荒岛。』

离家出走……遭遇海难……漂至荒岛……Hank将句子划去，重新书写单词。昏黄的煤油灯下，羽毛笔在牛皮纸上划下一个墨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笔和纸都是他无意中在杂物间翻出来的。事到如今还有人会用羽毛笔和牛皮纸写作吗？但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虽然不能改变什么，至少不要让那个奇迹和Manny彻底消失在回忆的汪洋大海中。

夜晚的风刮过脸颊，吹动手里的牛皮纸沙沙作响。海潮湍急，海浪已拍至他脚边。被吹乱的刘海遮挡了视线，他抬头看了看海面，最后将笔和纸一股脑塞进了身旁的背包里，拿起煤油灯向岸上高高叠起的石堆走去。

『我一直希望在我临死之前，眼前能浮现美好的东西……充满派对和朋友的一生，如何学会弹吉他，可能还会有一个女孩儿。但是当我上吊在那里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我只看见了你，你的出现是如此恰到好处。』

他躺在石堆间隙中，听风呼啸过石壁，海浪拍岸的声音连绵不绝，海水的咸腥味充斥了这一小片空间。头顶是阴沉沉黑漆漆的夜空，他错觉自己即将溺死。

『我不想孤独地死去，Manny，甚至不想死。也许是我在某一刻祈求过神，所以他带来了你，那一切就是他随手施予的魔法。可当我回过神，我又仿佛已经死去很久了……』

Hank戴上兜帽，翻过身背离了海风。没有熄灭的煤油灯在他脸上洒下一片光。他隐约听见了谁在叹息，或许只是风声。他在那片光中入睡。

 

02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充满星星的夜空，而Manny坐在他身旁。他给他僵硬的朋友介绍星星，从这颗星指到那颗星，其实他顶多也就只能分清启明星和仙女座。也许是喝多了伏特加，他感觉星星从指间跃出，绕着他跳起了舞。他们在星空中漫游，Manny将他背上了月球，他们坐在陨石坑里数星星，看见地球的时候他站起来冲它欢呼。他想将Manny拉起来跳舞，一起跳僵尸舞步。

眼前欢笑着的Manny却一下子冷了起来，他的表情僵硬而冷漠。

他说：你想回家是因为你想得到爱，你离开了是因为没有人爱你。你伤心空虚肮脏臭气熏天一无是处垂垂老矣，你就像垃圾。

Hank抖了一下，像是掉进了寒冰之下。无穷的冷意浸入骨髓，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胡子发白，他从Manny冷漠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一个满脸皱纹脏兮兮的老头。

星空不见了。他的眼前霎时出现了一个黑洞，吸食着他和Manny往无尽的深渊而去。

Manny没有支撑的身体向着黑洞飘去，Hank伸出皱巴巴的手，努力去够Manny。我们都将死去，Manny的表情这么说着。他还是够到了他，他抓着Manny的裤腿，从裤腿直到Manny僵硬冰冷的手指。他们将手拉着手一起飘进黑洞。

“我很害怕，Manny。”他攀着Manny的肩膀，看着对方无机质的冰冷眼睛。他觉得自己在哭，“如果我死了，我会很想念你。”

如果我死了，我会很想念你——

这句话仿佛前不久还在他耳畔响起过。而这句话的原主人眼睛亮了一下。

Hank感受到手中被对方攥紧的力道，他看见对方的眼睛变成了一汪蓝色。他被他紧紧抱住，有心跳和温暖的感觉传来。

然后他们一起摔进了海里。

这是梦中的倒影。Hank看着Manny向他游过来时心想，或许他才是尸体。

Manny凑过来，捧住他的头，与他渡气。

『他在我唇边呼吸。』

 

03

11月的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他在晨风中醒来，耳边是隐隐的犬吠。

远处海平面上有金光升起，他静坐在那里观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投降在寒冷和饥饿之下。他迫切需要一个温暖的地方以及一杯热咖啡来缓解冻僵的身体。

在穿过岸上的一片草坪时，他被人叫住了。

“Hank？”他回过头，是莎拉。她穿着运动服，牵着狗绳，因为奔跑还气喘吁吁。

“你怎么在这儿？”莎拉问。

“我只是……路过。”

或许是他的回答太苍白无力，莎拉露出了某种让他无法直视的神情，就好像他是一只受伤的小狗。

“嘿，我只想知道你一切都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不好。他想。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不，我没事。”他转身就走，将呼唤抛在身后。

这不过是又一次离家出走。

总有人想借着帮助他的名义来接近他，在那起事件被报道后。庆幸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拿那段视频的最后当真，但是Hank又觉得无比遗憾。人们比起最后尸体乘屁飘洋而去，显然更关注他的心理问题，他们想研究他，研究一个人在绝境的极限。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

这无所谓。Hank想，如今还有谁能来帮他？

他被禁足在家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在深林里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无法停下，于是四处翻找东西。最终让他找到了一些木头树枝和旧校服，他做了个木偶放在房间里。他有时候会举着那个木偶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

嗨，Manny。我是Hank。他说。

嗨，Hank。我是Manny。他回答。

一个木偶太过孤单，于是他做了更多，甚至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翻窗爬上门前的那棵梧桐就只是为了折根可以当手臂的枝干。他整整做满了一个房间，不同的是那时他是为了让Manny找回记忆，而这次他只想重新寻回那时的感受。在那个篝火边，与他享用烛光晚餐，一起跳舞，对他含蓄地表达他母亲只是想让他快乐这样意图的Manny。而那时，他想与他接吻。

直到他发现了那只羽毛笔……他决定写作。

然而目前看来，写作这个词并不适用与他。

墨水瓶破了个口，墨水漏出浸染了他的背包和稿纸。他站在巴士站前觉得无比失落，在巴士到站前，他将它们都扔进了垃圾桶。

最终他在乘着巴士路过文具店的时候选择了下车，他用口袋里剩余的钱买了只圆珠笔和一叠普通信纸。

『写给Manny。』

 

04

『人们总是说，时间能带走一切。事物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到现在，我还是老样子。我觉得我已经疯了，因为我看这个世界是如此灰暗，而我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因为我疯了，才会觉得我已经被救赎，而救赎我的那个，却是一具尸体。』

Hank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房间内灯光昏黄，只有书桌前是明亮的白炽灯。床上是他搭做的简易帐篷，木偶充斥着各个角落。他将这一小片空间还原成了当初在野外的情景。他还做了一只简陋的木熊，影子在角落张牙舞爪。最心爱的Manny坐在书桌上看他写字。他的字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整张信纸。

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他的世界就会完好的保存在这一小片空间中，在这里，他的时间仿佛是停滞的。如果时间停滞就好了，Hank想，反正也没有意义，停滞下来将这一切都封入信封中，盖上火漆。那样，他或许能够永生。

直到父亲某天撬开了他的房门。终于，凝固的时间被打破了。

在看见房间里那些东西后，他勃然大怒。

“你为什么不能忘记那些然后接受现实？！”

Hank被震慑在当场，他眼睁睁看着木偶被折断砸在地上，桌上的信纸被洒得纷纷扬扬，而他的声音却轻如一张纸，没有重量地飘落在地。

“Because it is real.”

“This！”父亲指着自己，重重地说到：“This is real！生活，才是真实的，孩子。”

他看见父亲的眼中那一点哀求。这个从来强势的男人，从来只在乎他丢不丢人。他总是对他说不要表现的像个白痴。但是现在，他在哀求他，祈求他，接受这一切，并且忘掉那些。

他将要动摇。

“但这不是我的现实。”他回答。

他看见有东西在他父亲眼中破碎。他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老了，母亲去世后，这个男人一直是让他恐惧的存在，他不善于和他交流，也感受不到父爱。但是当他流落荒岛，却会不可抑制地想念他。当这个男人听闻他的死讯，他难过地样子还印在他脑海。父亲，唯一一次笑，是在海边，是因为Manny，唯一一次对他点头，也是在海边，同样是因为Manny。

有什么痛得Hank呼吸都透不过来。他不愿意让父亲失望，也没有办法忘掉Manny……但他选择接受这个现实。

 

05

Hank漫步在街头，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整个人却看上去颓丧又迷茫，像是一只误入人世的羊羔，急需要指引。在穿过马路后，他坐在中心公园长椅上发呆。圣诞节早已远去，街上空无一人。

『上帝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成了我的日常烦恼，我时常思索它，当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别惊讶我最终找到了一份工作），坐在公交车上看车窗外的风景，莎拉来我家看望我的时候（她最近时不时会来，带着她可爱的女儿Crissie）。她的眼里闪烁着慈悲，可怜我这个流落在现实世界的疯子。

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悲悯。虽然融入人群时常让我感到像是没穿裤子一样下体发凉，但我还是能够忍受。因为是我自己做了这个选择。我选择了留在这个世界，就像一块嵌不进去的拼图，突兀地摆在那里。自欺欺人也好，我说过，我始终是个胆小鬼。

我们分别后不久，父亲将我从警局里保释了出来，显然他们没法给我判盗窃尸体的罪名，最终只以扰乱治安拘留了我3个星期。而那三个星期他时常来看望我。那时候我极度渴望他的理解。在那里所有人都当我是疯子，明明见到了奇迹，却宁可当自己磕了药。到后来，我已经分不清究竟他们才是疯子还是我疯了。
但是最后都无所谓了，因为妥协的还是我自己。』

“Priest*，你能告诉我上帝在想什么吗？既然安排了相遇，又为什么只有我无处安放。”

『我还能记起Manny的嘴唇，柔软地不像一具尸体，在光怪陆离的水中，我连救他的原因都想不起来，但是当他亲吻我的时候，就像是生命的火焰在水中燃烧，我看到了活下去的未来。
他带着我一飞冲天，世界陡然就变得轻飘飘起来。』
“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他。但我肯定自己是直的，在遇见他以前我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儿。”
“如果爱是有罪的，爱上男人是罪，爱上尸体是罪，如果这爱是有罪的，上帝为什么还要安排我们相遇？如果最终我还是要向现实妥协，又为什么要我经历那一切？如果忘记才是正确的，又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忘不掉呢？这一切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上帝在想什么？”

Manny温柔又善解人意，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就像瑞士军刀，那么完美。只是他不是完全活的。Hank想，但他又活得比谁都完全。

“如果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每个礼拜都会去教堂听道唱赞美诗，我会奉行教义，严格要求自己，是不是就能远离这样的一种念想？Priest，您能告诉我吗？我要如何脱离这样的世界？您能告诉我，尊敬的上帝在想些什么吗？”这一切究竟是否有意义？还是上帝为了报复他曾在圣经上画了大象拉屎？

“我不知道，孩子。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希望我此刻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基督徒。”
“Oh，孩子。但我们这里是天主教堂。”老神父侧身，让出了身后的圣母玛利亚雕像。
“要去基督教的话，前面两条街左拐。”老神父说着将站在忏悔室前的Hank推出了大门。
在神父即将把门关上的时候，Hank问：“那么神父，您知道上帝在想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呢，孩子。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不过……他做的每个安排都一定是有意义的。”
说着，大门就在Hank面前重重地关上了。
天空飘雪，他继续漫无目的地流浪在街头。

“Heartless……

无情……

How were you heartless?

你怎么可能无情

I saw your sadness

我见过你的忧伤

And made it my own……

也使我忧伤……”

他哼着歌，看着街灯下摇曳的影子，走回了中心公园。他躺倒在椅子上，将随手买的报纸覆在脸上闭上眼。

『现在，我希望我能再次死去。』

 

06

同事们并不是一群友好的伙伴，他们只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怪家伙，偶尔在背地里取笑他。他们显然并不了解当初那个新闻采访，所以对于Hank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然而不自由。人人都被规则与环境束缚。

在那里，没有人会在别人面前放屁。Hank忍了很久。憋得脸都红了。

他在他们当中感觉孤单。当他们谈论某个同事样貌丑陋的时候，他都会想起Manny的话。每个人都有点丑陋，最终我们都会变成丑陋濒死的一坨屎。而如果，只要有一个人能接受这样真实的我们，整个世界或许就会变美好，也不会有人再感觉孤单。他真想让所有人都来听Manny讲道。

Manny看透了他们，他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惊又高兴。

在那个没有第三个人涉足的世界，他被Manny理解了，而他却做不到让别的什么人理解Manny。

他在公园长椅中醒来时眼前是莎拉担忧的脸。他们在街边的咖啡馆相对而坐。

“你为什么会睡在那里？”她的眼中满是关切。

Hank曾有一段时间不能理解她，她应该远远地避开自己。但她反正成了Hank回忆Manny的场所。莎拉有时会来探望他，因为Crissie喜欢Manny的故事，明明还被吓哭过，但这个小女孩却让Hank感到了安慰。

他在现实世界里游荡，工作努力而认真，但却找不到归处。只有当她们来拜访，他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同Crissie讲故事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在属于自己的场所。

他们相顾无言。

“你有从镜子里看过自己的样子吗？”莎拉看着面前的人，挣扎了很久开口，“你就好像已经死去很久了一样。”

自从答应父亲接受现实以来，他就没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状态，但是又没有死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那些木偶也好信纸也好，统统都被塞进了床底下的储物柜，这是决议和保证。但他到底没舍得，所以信纸一直被他贴身藏在裤子口袋内缝里。

他下意识摸了摸大腿。

“如果，这里真的无法留住你……你就离开吧。”

他抬眼看莎拉，有些惊奇。

“不过走之前，我还是有几个问题。”莎拉看着他，眼中是被玻璃折射的光点，“我的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那时候你光顾着抱歉了，但我觉得拍的不错。那个时候，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Hank看着对面女子温柔美丽的脸，不禁伸手去触摸，但在即将要碰上的时候，他停住了。

“我一直坐同一辆巴士，在那里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她总是孤身一人，我以为她和我一样。我想让她不再孤单，可是我不敢，只能一直这样偷偷的看着她。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很幸福。我也没有要打扰你家庭的意思。”

“我知道。”

“然后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你的照片给了我目标和方向。”

“现在呢？”

Hank笑了。

“你为什么要给女儿起名Crissie？是因为你也曾向往疯狂？”

莎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本身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也许本身就不具备意义。

什么都好，他想他要去买罐啤酒。庆祝一下最后一次出逃。

 

07

他坐在海边发呆，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啤酒。旁边那一叠信纸上压着一块石头。海风呼呼地吹，吹得纸张沙沙作响。有一张写满字迹的纸从石头下飞了出去。他伸手去捉，却不小心踢飞了石头，更多的纸飞了出去。

他追了一会儿，喘着气停下来看漫天飞扬的纸发呆。

他突然想通了什么。

他将地上能拾起的纸拾起塞进背包，已经随风而去或飘进海里的都随它去。

他看着岸边的树丛，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做一个木筏，还要搭一个桅杆，再挂上风帆。

他要出海——

 

——Manny，你还记得那座荒岛吗？我在那里发现的你。去那里，我稍后就来。

——END——

写完啦，从国庆一直构思到现在，终于写完啦！

整篇文都充斥着我的私心，所以我还是很满意的。但是文笔有限，所以还是属于比较糟心的，但是耐不住我开心啊！自己满意就好了吧，嗯……终于可以填旧坑挖新坑了……